如果是台时光机

明弈:归来仍有牡丹开

  和没有师父的尧天的同伴们,从云中漠地回来。回到长安的那个小院子里。回到那个最初的家。裴擒虎,阿离,还有玉环姐姐办起了宴席。这个宴席只有四个人,也许显得有点冷清,但大家的热情却让小星星觉得,这真是一场热闹而盛大的宴席。

  只是,他有点想师父了。

  在那个他熟悉无比的屋子里,师父留下来的残局还摆在那里。小星星还记得,师父是如何一点一点教他学会了下棋。

  “此局无解,师父亦无归期”

  是呀,都过去了,他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被明世隐捡到的小孩。也不是那个,不曾违背师傅命令的徒弟了。他如今是弈星,是有能力守护心中的美好的人。

  何其有幸,是师父给了他一个家。

  “小星星,干嘛呢?快来吃饭啦!”一道虎里虎气的声音传来,思绪被火热的温暖撞了满怀。

  “小星星,要不要尝尝我做的菜?”古灵精怪的阿离姐姐,非常喜欢给小星星送饭,毕竟也只有小星星才会说出好吃这两字了。

  难吃的饭,在小星星眼里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阿离姐姐的饭中藏着满满的关心呀。

  “星儿”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多吃一点呀,胃口不好吗?”

  “谢谢,玉环姐姐”然后玉环姐姐运用令人咋舌的夹菜速度,将星星对师傅的思念,硬生生的拉到成堆的碗里。

  在大家的热情和关心下,小星星也没那么伤感了。他只是回想起了小时候。师父每年在师傅问他有什么愿望时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愿望,他说,希望大家觉得愿望都可以成真。可师傅说愿望必须是给自己的,于是他许了个愿,希望自己可以长高。而明世隐呢,他给所有小朋友算的挂都是吉兆。多吃一点点,应该是能长高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小星星希望自己能再长高一点,师父的预言就成功了吧?

  办了宴席,必得喝酒,此刻,阿离正神志不清的想他的李信哥哥,而醉熏熏的裴擒虎看着阿离做的饭,若有所思。玉环姐姐倒像是有所察觉,照顾好醉酒的两个人。

  恍然间,小星星已然有了睡意,便堪堪睡倒在残局之下

  玉环转头一见,窗外的树枝上是那白衣牡丹方士。牡丹花瓣像雪般飘落,落于泥土中,飘在棋盘上,或者拂过少年清秀稚嫩的脸颊。

  那白衣仙人俯首,给了少年一个轻轻的吻,如同那片花瓣一样

  玉环想要上去,去问他是不是要走?又要走去哪里?为什么会离开尧天呢?为什么要离开小星星?

  那仙人只是摆弄着棋局,月光照着他的侧脸,而他轻轻一笑。

  “残局有解,天涯何处不相逢?”

  他乘着月光离去

  玉环只能望着天边的残影,玉环不懂什么叫幸福,但是看到小星星和师傅在一起的画面,那好像就是幸福的样子。

  幸福是玉环永生不可触及的东西,她能让别人感觉幸福,可自己却什么感受都没有。她真的很羡慕这种感情。所以不明白,不明白明世隐为什么要离开。

  而明世隐呢?他总是冷心冷情,但他也会有牵挂。

  少年沉静的睡着。

  /

  看了一眼弈星,明世隐向皇宫走去。

  “参见女帝。”

  武则天大手一挥,“平身。”

  “明世隐,你可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何事?”

  “卦象说,东南战乱。”

  如果长安任何一个百姓听说了这话,一定要说一句:“此言差矣,那大魔头手下的海月,早就被降服了,这哪里来的战乱呢?”

  但女帝却微微点了点头。

  不错,在东南,出现了一批发狂的魔种。没有人知道第一个魔种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这些发狂的魔种人形似傀儡,大部分时间都在见人就咬,但有时会突然变得呆呆傻傻,任人宰割。

  在长安城,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为了不引起恐慌,在这件事将将发生的时候,女帝就开始封锁消息了。

  当然了,女帝不会知道,明世隐也间接导致了这场罪恶的发生。

  “依你所见,应当如何?”

  “舍弃亦是一种取胜之道,不过要是想抓到真正的祸根,在安阳的一家种满奇花异草的院子里,有一个没有食指的人,能给你答案。”

  女帝若有所思。这话很玄乎, 因为安阳离东南一带很远。但是在这个卦卦皆中的男人口中说出来,就显得玄妙至极。

  这些话,女帝能信八分。

  他走在夜色里。夜色是深蓝的宝石,幽暗的,深沉的。

  /

  早上起来,小星星就发现棋牌上的棋局已经变了。

  只用了两步,白子就走出了黑子的桎梏,可谓是绝处逢生。

  “是何人的棋艺如此精湛?”弈星不禁看入了迷。又想起这棋局是师父留下的,便急忙想把棋局记下来,而后把棋子归还原位。

  可是还没等他把棋局画下来,长发男子的阴影便落在了棋局上。

  弈星回头看去。

  “星儿,此局已解,师父已归。”

  “师父!”简单两字,却逼得两行清泪来。

  还以为师父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小星星强忍住自己想要扑过去拥抱他的冲动。

  反倒是明世隐先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摸了摸他的头。

  “长高了,不错。”

  即便是离开了一年,关于弈星的成长,明世隐也有所耳闻。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听他的话的小孩子了,他有了自己想守护的东西。作为他的师父,明世隐很欣慰。这样的弈星让明世隐处理起来更加麻烦,却也让他更为喜欢。

  “师父。”弈星鬼使神差的站起来,向师父靠近,比了比,却发现只在师父下巴那里。

  “星儿?”明世隐疑惑出声。

  弈星回过神来,感到自己有点冒进了,他朝明世隐行了一礼:“师父,不知此次归来所谓何事?”

  明世隐点点头,他这徒儿一向是聪明的。不过…这次…他猜错了。

  “无甚大事,只是有人应该想我了。”

  窗外,牡丹花肆意开放,随心凋零,那饱含花香的风,拂过少年。

  少年不禁心动一刹。

  但,不清醒只是一瞬间的事。也许不只是小星星,师父指的是整个尧天吧。

  “这些天,我和阿离姐姐他们都在等你。”

  “我知道。”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幽暗,似有深意,却又让人不敢确信。

  “师父,快来尝尝我做的肘子!”阿离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俏皮可爱。

  玉环姐姐微微的笑着:“星儿,快来这里坐下。”

  “阿离呀,你还是别难为师父了。”虎子还是像以往一样,总是在阿离面前说些欠揍的话。阿离啥都没说,只是随手给他塞了一只鸭翅膀。

  看着地上的污秽,裴擒虎表示,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弈星嗤笑着看向师父,而师父也在看着他。

  这院子,好像就如同以往一样。

  /

  元芳知道阿离误会了,但他和狄仁杰不是那种关系。

  那个夜晚,那个太古魔导,他要毁掉长安,元芳见证甚至帮助了女帝取得胜利。当他害怕灭口时,却突然发现,狄仁杰就是偷偷把女帝的名字刻在令牌背后的私生饭!

  “你要是杀了我,我的兄弟姐妹就会把这条八卦传到长安的每一个角落!”

  元芳知道了狄仁杰的秘密,狄仁杰怎么可能会让他好过?

  从此,他被迫干上了密探的行当。

  不过,能守护长安,元芳心甘情愿。是长安收留了他这样的魔种人。现在发生了这样会让魔种人受到歧视的事,元芳可不能坐视不理!

  只是,他有点想狄仁杰了…

  “元芳,想什么呢?”裴擒虎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元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显得我特别矮?

  “没事的,就是行程有点慢,狄仁杰知道又要扣我的工资了。”

  阿离嗤笑到:“没有,狄大人哪里舍得呀?就算他要扣你工资,你撒撒娇,让他对你温柔一点就好了。”

  元芳苦笑了笑,没再说话。

  听闻此言,裴擒虎立刻矫揉造作的说:“哎呦,阿离~阿离~”

  “死一边去。”

  一下子裴擒虎好像蔫了几个度“哎呀,阿离,我好久都没有看你跳舞了。”他甚至还翘起了兰花指“真的好想念你和玉环的歌舞呀。”

  对于欠打的人,可没有歌舞,只有巴掌伺候了。

  看着周围的人,杨玉环心中一片悲凉。

  同样心情不好的元芳,敏锐的抬头问道:“玉环姐姐?”

  杨玉环笑着摇了摇头“无碍。”

  一行人扮作来自长安的商人,驾着马走着路,唯有弈星和明世隐呆在马车上的隔绝之地。

  元芳,他并不抱怨没坐上马车,他很快乐。狄仁杰最忌惮的人和他的徒弟,都搁那儿坐着呢。

  棋盘上弈星停下了。

  明世隐见他,一子迟迟未落下“何事?”

  “师父,魔种人一事,是否与姜子牙有关?”

  姜子牙于封印中悟道,身为封神者重出江湖,与决裂的挚友,司空震,成功阻止帝君复活。

  谁都没想到,姜子牙会将赵怀真这病秧子,视为弟子候选人。后来更是收他做徒,封其为神。谁都觉得赵怀真活不过25岁,哀叹云缨英年丧夫。这下好了,赵怀真封神去了通天塔,留着云樱守活寡。

  想到这点,弈星有一瞬叹息。世事无常,还好师父终于回来了。

  那次尚未完全复活的帝俊,召唤出无数龙兵,弈星与伙伴们死守长安的边界,也终于守住了他们在长安的家。

  可是师父去哪里了呢?弈星不知道,也不敢问他。

  “此事不会是上古魔导做出来的,就算是,经由帝俊一事,女帝也不会再与他为敌。”

  “师父”,弈星面露不忍,下跪一礼,“若是随便找人定罪,弈星认为此事不妥。”

  明世隐笑了:“哦,你怎知为师要随意找人代罪呢?”

  “师父?”

  明世隐又清咳的笑了几声“此事为师自有定夺,不必担心。”

  弈星依旧一脸问号。

  明世隐陡然靠近:“星儿。”

  “师父?”猛然抬头,弈星觉得心里一阵慌乱。

  “别担心了,你长大了,师父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明世隐这句话很真诚,但弈星却总忍不住想歪。

  “站起来吧,别跪了,膝盖会疼。”

  “嗯。”

  “怎么脸红了?”

  “没有师父,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弈星走下马车。

  今天的天好像格外蓝呀。

  /

  夜晚的星星闪烁,几人也都累了。走过云中漠地,这里不像长安一般,长安的夜晚太繁华,地上的星星盖过了天上的光。大漠的星星是很亮的,即使漫天的黄沙飞过,也引领着旅人的希望。

  杨玉环弹起惊平调,也惊起了众人的心。阿离的霜叶舞,也就原地散开来。

  弈星想起明世隐亲吻他的头。那个吻那么轻,却显得那么郑重。

  这就是他心中的渴望吗?

  元芳不自觉的想到狄仁杰,他会一直一直和狄仁杰守护着长安的,他与狄仁杰并肩同行,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也许……也会是最亲近的家人。

  舞蹈中,阿离向众人展示了一手岑中归月,大家都目光或沉思,或向往都粘在她身上,而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金发的少年,或许会像弈星和师父那样久别重逢,无论分别多久,她依然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裴擒虎好像看到世界闪烁着公平。他好像看到所有的冤屈被洗净。

  明世隐只是如同以往一般沉思着,望着远方。那里有旧时的友人,有尧天,有弈星…但他不像众人一样,相信着这些幸福一定会实现。人生是坎坷无比的,失望才是常事。明世隐就是这样,常常怀着这样的悲哀,所以那些所谓意外,也不过是预料之内的事罢了。

  她只是在那里演奏着,霓裳曲,胡弦乐,还有动人心弦的长恨歌,众人沉溺于此,而杨玉环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是一个各怀心事的夜晚,最擅长打探小道消息的元芳,也连八卦的心都没有了。

  这也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这让明世隐不得不想到另一个晚上的事。那天也如今天一般,人静夜深。

  /

  那是明世隐离开长安,先去寻找海月,寻找复活友人的方法。

  那时的他将长安的机密泄露给海月,希望能得到一只,传闻能让死人死而复活的云中蝶。

  海月允了。

  明世隐满心欢喜,重金买来无数奇花异草,将云中蝶养在其中。

  可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发现,云中蝶只能使复活回来的人活在幻境里,由幻境操控他们的行为。

  而明世隐发现,自从开始使用云中蝶,自己也常常陷入幻境之中。

  幻境与杨玉环的琴声不同,杨玉环的琴声能让你看到真心期望的幸福的画面。而幻境,则是了却你未完的执念,把你困在过去。

  明世隐常常在幻境里看他的友人,每一次他都满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可是这样美好的场景却有几分惊悚的味道——因为在内心深处,他知道那是假的。

  为了隐蔽,明世隐特地挑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庄,整个山庄只有一个缺少食指的老人打扫。你常常可以看到他从后山扫到前院,再扫到走廊。

  其实按理来说,怎么也不该让一个老人打扫这么大一个山庄,而且人这么少,也没有什么打扫的必要,何况,这个酒楼收入很少,是谁雇佣的这个老人呢?但这些疑点,明世隐都没有怀疑,他满心扑在云中蝶上。

  直到有一天,明世隐放弃了,他想回到长安,回到尧天组织,回到自己徒儿的身边。

  他没有销毁云中蝶,即使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他还是把云中蝶留了下来。代表他的执念,继续活在这人世间。

  那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

  他将云中蝶,放在一个透气的暗格,他把暗格轻轻的关上,连同关上了自己的幻境,还有自己精心准备的奇花异草。

  再回长安的途中,他听闻,东南发生了这样的事。

  当初修建暗格的时候,是老头将他引荐给了别人。他曾去实验的地方,也只有老人才会去那里仔细打扫。

  是了,是他没错了。只不过明世隐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老人。

  /

  走了几日,众人来到一家商店,大家都各买了一双疾步之靴。

  在少年的手中,日暮之流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心细的人,能隐隐发现一只鹿和一只鸟的倒影。

  明世隐仔细的替他装备好。

  又是一阵温言细语:“很好看,很适合你。”

  明世隐也带上 在云中漠地商人常常装备的星泉。

  嗯,那其中好像真的装入了星星一样。

  明世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过了云中漠地,就要到安阳了,那里的星星就好像全都藏起来了一样。如今,我把星星装在里面,就不会丢了。”

  弈星只觉得自己可能不懂师父的浪漫,玉环姐姐倒是听出了言外之意,笑了笑,没说话。

  此刻,裴擒虎正一脸嫌弃的看着阿离拿着的装备。

  “这么秀气的女孩子,整天舞刀弄枪的干什么?”

  阿离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就要用枫叶扎他。

  裴擒虎连忙举双手投降:“哎呦,别呀,姑奶奶我错了行吗?”

  阿离满脑子都是十几岁的时候,她在那里跳舞,练习暗杀的技巧。李信将将从旁边走过,阿离远远的望了他一眼。

  他只说了一句话。

  “很厉害,很好看。”

  不管她是怎样的女孩子,那个人总是会夸她的。尽管那个少年,那个骄傲的少年,也常常感到落寞。

  裴擒虎放下抱头的手,插在腰间,疑惑的问:“阿离,怎么突然不打了?”

  “找打是吧?我满足你!”

  元芳连忙计下二人打闹的时刻。

  “于中午左右,尧天内部大战爆发…”

  “小星子,你快来帮帮我!”

  弈星笑着看了过去,虽说是两人的打闹,也要劝劝去:“阿离姐姐…”

  “小星星,你别管他!”

  明世隐也笑着看那欲言又止的小星星。

  只有杨玉环是麻木的。

  明世隐淡淡的看向她。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为了避免失望,他从来不去期待计划之外的事物,他不想把弈星归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他宁愿让弈星成为他机关算尽的例外。

  所以啊,明世隐,你怎敢渴求他的爱。

  感情就是这样,只可争取,不可强求。

  过度渴望,只会招致完全绝望。

  明世隐日复一日的提醒自己。是啊,他和杨玉环一样,都是对幸福麻木的人。只不过他还有恢复的机会,而让杨玉环体会到幸福,又是何其艰难的事呢?

  没有人能看得出明世隐的心事,包括弈星也不能。

  可是曾经他明明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也有友人。曾经,他也是被人一眼看出喜怒的少年。可是,能让一个人体会到不孤独的人何其少啊!如今,复活故人也已然无望,没有人看得出明世隐内心的彷徨。

  他的身旁,少年一直默默的跟着他。

  其实如果他想要说,身边也会有人愿意倾听的,对吧?可是听了之后呢,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所有的不愿说,都是有理由的。明世隐不愿说,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阴险狡诈之人,做过的事,想做的事,自然也是一个人都不能告诉的。

  但如果,倾听的那个人是弈星呢?结果是否会有不同?明世隐不知道,但与其让别人知道真实的自己,他更愿意孤独的活着。

  /

  东南在金陵城和玉城的交界处。这里有荒漠,却更贴近小城市些许的繁华。

  但最近,上街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而明世隐则是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众人则是在暗处观察,引蛇出洞。

  此时有一个面容慈祥的大娘笑着向明世隐打招呼:“哎呦,大师,你是新到这边的吧?”

  明世隐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大娘的脸,甚至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又变得热情似火,活脱脱一个拉客皮条子的架势:“哦哟,小伙子,你看你新来到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大娘带你去个地方,保证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明世隐的笑意更深:“好的,我这就随您去看看。”

  众人紧跟其后,于是在一个昏暗的地方,一群魔种人朝明世隐扑来。众人想赶忙上去帮忙,明世隐却摆了摆手指,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正如明世隐所料,他们没有对他下杀手,甚至连重伤都没有,这些魔种人对他的衣服裤脚进行撕咬,只不过是想把他吓跑罢了。

  明世隐身上的血迹固然渗人,却没有一处在要害。不过弈星哪里看得懂?有好几次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像马上就要冲过去,跟这些魔种人干一架,然后又一遍一遍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相信师父,相信师父的计划。

  直到明世隐一声令下,众人合伙将发狂的魔种人拿下,明世隐说出了他的判断:“如我所见,这些魔种人从未要置人于死地,毕竟若是真的想杀人,想必也不会留这么多活口。这些舆论,甚至要女帝出手,才能压下去。恐怕幕后之人只是想抹黑魔种人的名声,重新挑起种族矛盾。星儿,你刚才也上街观察,将你发现的疑点都列出来。”

  “商店没有人,但是商店却是空空的,说明这些人不是意外横死的,而是将这些东西打包去了其他地方。甚至在我们躲藏的旅店里都没有任何供人洗漱的地方,马厩里面没有马,而且街上干干净净的,就像有某人天天打扫一样。”

  而元芳正用大理寺特有的查案工具,追溯这些人的记忆。

  很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了一双恍若死水的眼睛,元芳心头一震,潜意识告诉他,这双眼睛来自安阳。

  原来是有人,远在安阳,操控着这些傀儡人吗?

  元芳说出了他的发现。

 元芳总结道:“所有的人们都蓄意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供人操控的傀儡,继续统治着整个小镇。嘶,想起来还真是阴森森的呀……”

  突然,元芳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你们看!”

  众人围观起那一张残破的黄纸。

  “闻东南小镇有药王谷…往来五次无果,友人闲来去山上下棋,意外触发机关,机关上有机甲人,获胜者进,败者拒之门外…”

  就在众人围观之际,一支毒箭射往明世隐心口,他微微一躲,那箭正中他的肩膀上。

  “师父!”弈星连忙过去查看。

  “无碍,小伤罢了。”明世隐的话轻飘飘的,可是不消半刻,他便支持不住的向弈星倒去。

  杨玉环连忙弹了一曲长恨歌,又奏起清平。

  弈星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杨玉环摇了摇头。

  弈星将明世隐紧紧的搂在怀中。

  “师父重伤,这附近,该是没有什么还开启的药店了。为女帝分忧是尧天分内的事,只是如今师父重伤,如今只有试试药王谷了。待吾等归来,必向女帝请罪!”

  说着,他抱起明世隐,朝着图纸所描述的药王谷前进。元芳还想拦他,却被裴擒虎一句话呵斥回去:

  “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嘛?”

  元芳摇了摇头,垂耳叹息。这十卦九准的男人会受伤,尧天组织的人会信,他可不信,这明世隐肚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坏水,不过元芳是自认,处理不了这档子意外了,他只好写一封信给狄仁杰,告诉了他自己的疑惑。

  不过元芳可能不知道,他以为远在长安的狄仁杰,其实早已在来东南的路上。

  /

几个月前的大理寺.

  狄仁杰满脸写着忧心重重,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踱来踱去。

  旁边的云缨的二郎当的说:“狄老头,你看你这样,也不像能管理长安的呀。我看你,要不还是跟着元芳一起吧,我帮你管理长安。”

  “怎么?工作都做完了?有时间在这里教训我?”

  “唉,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

  “哎”,狄仁杰低声叹气,“这长安要是交给你,真不知道会成什么烂摊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说的都对。”突然,云缨脑子一转弯,“对了,那个整天拿着个细笔杆在那写写画画的…”

  “哦,你说婉儿啊,她还要帮女帝体察民情。”

  “不不不,不是,体察民情,不就是搞治安吗?”

  狄仁杰一听,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在他的万分拜托下,治理长安的任务交给了婉儿处理。走之前,狄仁杰为了奖励她,给予了她一项权利—查阅旧文案馆。在这里,也许她能找出一点查出祖父被冤枉的真相。

  “元芳第一次走这么远,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明世隐,放心不下也是正常的。”婉儿这样想着,脑中那朵令人胆寒的牡丹花盛放着,促使着她,继续努力去探查祖父被冤枉的真相。

  而路上的狄仁杰已经收到了李元芳的信。眉头渐渐皱起。

  “明世隐,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缉拿归案!”

  /

  

  弈星带着明世隐一直走,明世隐感觉的到,他的全身都是紧绷着的。知道他在一个山前发现了一盘棋局,这样的气质很不一样,周身似乎都是机关做成的,其实也并不在其他地方,只要在棋盘上一摁,就会弹起来。

  弈星将明世隐,小心翼翼的靠在大树上,生怕把他摔着了。随后,便却研究这棋盘。而明世隐忽的睁开眼,从背后环抱住他,用一块沾了蒙汗药的毛巾,将他迷倒了。

  弈星的头靠在明世隐的臂弯。

  “星儿,对不起。”

  花了两三天的时间,终于到了东南一带。狄仁杰去了之前元芳在信里所描述的的药王谷。不得不说,密探当了这么久,元芳的地图画的也漂漂亮亮的。

  狄仁杰开始了他的思考。

  这件事有几种可能:首先,那张图纸是真的,弈星带明世隐进了此门,而后机关门自动关上,所以不见踪影。

  其次,图纸是真的,但弈星解不开棋局,所以带明世隐去了其他地方解毒

  药王谷没有人,只有一个机关所做成的棋盘。看起来好像高深莫测,似乎能打开前面的门,狄仁杰摆弄了几下,这棋盘原来只是玩具罢了。

  这么说来,既然棋盘是假的,药王谷和图纸自然也是假的。第一、二种可能,不攻自破。

  第三种可能,图纸是有人为了博人眼球杜撰的,弈星信以为真。后来发现是假的,便带明世隐离开了此处。

  第四种可能,图纸是那个引起战乱的人为了引起误会,故意留在这里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此事根本就是一个局。为了分散元芳他们的战力,而做出的布局。在这种可能之下,又有a和b两种可能:a.弈星和明世隐都被抓走了;b.弈星带明世隐去了其他地方。

  第五种可能,也是狄仁杰更想相信的可能:明世隐根本就没有受伤!他是为了逃避战场才做出来的样子!如果是第五种可能,那么明世隐会想办法让弈星失去反抗能力跟着他,跑的越远越好,最好是元芳他们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第六种可能,弈星和明世隐是一伙的,想一起逃离战场。最后一种可能,整个尧天都想掩护他们逃离到其他地方,至于真实目的,不得而知。

  狄仁杰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元芳,你怎么看?”

  而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元芳不在身边,他连一个破案的伙伴都没有。此刻,自言自语的自己,让狄仁杰感到很是悲哀。

  狄仁杰摇了摇头。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好不容易找到抓住明世隐软肋的机会……狄仁杰准备试试看。

  说干就干,通过上述七种可能,狄仁杰推断出明世隐可能去的地方:

  1,第三种可能和第四种的b可能。如果是这两种可能,他们会去离这里最近的有药物的地方。

  2,第四种的a可能。如果是这种可能,他们此刻应该在安阳,或者是离挑起战乱者的老巢更近的地方。

  3,第五种可能和第六种可能。如果是这两个可能,他们会去元芳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4,如果是最后一种可能,不知道还会有什么阴谋等着狄仁杰发现。

  这件事难搞,很难搞,不过越难弄清的谜题,就越让狄仁杰兴奋。

  “明世隐,我希望你不要违法乱纪,否则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明世隐也收到了他已去往东南的消息。他的目光晦暗不明的看向床上恬静的少年,这个神秘的男人微微一笑:“狄大人,我等着你——”?

  /

  此刻,元芳已经收到狄仁杰到达东南的消息。

      “唉,也不知道狄仁杰能不能抓到明世隐呢?明世隐那么狡猾,连我都没有从他这里探得半分秘密。不过狄大人这么聪明,也许会找到真相的吧…”而后,元芳甩了甩他的大耳朵,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诶,元芳,怎么啦?”阿离活蹦乱跳的凑过来,说来也怪,明明元芳才是八卦别人的那个人,可自从遇上阿离,元芳总有一种自己的秘密被偷窥的感觉。

     “没什么,阿离姐姐。”元芳余光瞥到杨玉环,如果明世隐是假装的,那大概率会和杨玉环有所串通。想到这点,元芳决定试探一下杨玉环的反应。

  “真的没什么,阿离姐姐,没什么的,只是狄仁杰好像到东南了,他如果来了,就我们这个速度,我的工资肯定会被扣光光!”

  “没事的,云缨姐姐会给你发的…反正每次狄大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缨给你发工资都是光明正大的发呀!”

  虽然一直在观察杨玉环的反应,不过元芳还是心尖一跳。的确,很多时候,狄仁杰只是缺钱了,并没有真的要惩罚他。

  远在东南的狄仁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饿着肚子的他,望着自己空空的钱袋以及路边摊的包子,若有所思。

  出乎元方的意料,杨玉环好像发现了他的目光,只是对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似乎是在笑话他和狄仁杰别扭的感情。

  作为一个听墙角的能手,元芳不仅有惊人的耳艺,余光瞄人又不被发现的反侦察能力也很好。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被当面拆穿了

  妈呐,她怎么知道我在看她的…尧天的人都这么变态吗?

  元芳下出了一身冷汗,暂时打消了试探杨玉环的念头。

  而远在东南的敌人间,没有办法,只好自亮身份,让周围的小官请他吃点饭。

  “狄大人光临小镇,我们小镇真是蓬碧生辉。”

  回应他的只有狄仁杰哼唧哼唧的吃饭声。

  小官:…………(—…—)

  “嗯,额~嗝~,嗯,哼吃……怎么啦?怎么啦?你继续…”狄仁杰耳边的噪音突然消退,猛然抬头询问了他,嘴角还挂着油渍和饭粒。

  小官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不过他很快收敛表情,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没事的,狄大人,您继续吃吧!等会有什么事再跟下官商量…额…下官先行告退…”

  “等会儿,等一下!”狄仁杰连忙挥手叫停了他。这时,这个小县官才发现,一大盘猪肘,一盆小鸡炖蘑菇,还有堪比肉汁的菜羹…不消一刻,就已经在这个大人的肚子里消化殆尽了。

  小县官:(;。;)

  突然,这个大人的声音变得严肃而深沉:

  “我有要事商议…”

  这个小县官平生第一次接到这种级别的派遣,不禁屏气凝神,激动不已,受宠若惊,紧张到脸都变成了猴屁股…

  “帮我查一查,离这里最近的药店有没有一个白衣服的白发男子和一个比他矮的蓝发少年来过。”

  不消狄仁杰说,小县官也知道这两位一定是重量级人物。

  可还没等小县官开口问,狄仁杰就把他想要的信息全都答了出来:

  “那个白衣服的比我高一寸宽。”

  县官在心中夸赞,大人好眼力!却不知之所以他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是令狄仁杰感到耻辱的事情之一。

  “那个蓝头发的,比我低一尺。”这件事可让狄仁杰骄傲极了。比不过师父,把你徒弟比过总行了吧?

  小县官心里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好的,下官速速去查!”

  而狄仁杰却心不在此,他想到元芳,比他整整矮一个头,就刚好到他心口那…要是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嗯,他还有两个大大的耳朵,顺便揉起来肯定很舒。

  /

鸣沙遗址.

  明世隐带弈星来到这个神秘的地方,少年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外面漫天的黄沙,和大树背后的萤火虫。

  枕在他腿上的少年迟缓地轻吐出声

  “师父?”

  明世隐摸了摸他的头

  “睡吧,多休息一会儿。”

  他转头沉沉睡去。明世隐静静的用臂弯托着他的

头。

  良久,红霞散去。先是霞光渐渐渐退。铺满世界的黄昏,魔术般的被天空收了回来,渐渐的凝成一个小小的圆点,沉入云层间,消失不见。

  只能在阴影处见到的萤火,也渐渐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照亮两个人的脸。

  时间应该到了…

  于是,明世隐把弈星轻轻地放在他的衣服上,然后他离开了,离开了有光的地方。

  黑暗渐渐笼罩他的脸。他就如同黄昏一样,消失在黑暗中了。

  /

  另一边的狄仁杰则是急得焦头烂额。

      弈星这个外地人能够找到的,无所谓是那些有些名气,而又离这里近的医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让县官将这些医馆的郎中(最能接触病人的那些人)个个拷问。这些郎中说,曾在门口,见过一个白衣服的男子,躺在那。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但是描述与狄大人说的非常符合。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统一口径,说那个白衣男子躺在的是仁善堂门口。

        “凌晨扫街的大妈发现的。那个大妈发现的时候,还有随风飘零的牡丹花。”

  “那个白衣男子呢?”

  “发现的时候,大家怕沾了死人的晦气,又怕拿去医馆会被骗钱,都不敢靠近。一个心善的学徒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有几个有力的年轻人,把他的尸体埋在了土坡。”

  “带我去。”

  “大人…这…逝者已逝——”这位小郎中面露惊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狄仁杰的声音里藏了一丝愠怒,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就当众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有一个俊朗的少年开口了。

  “大人随我去。”少年的声音莫名的轻佻,让人觉得他该是一个风流的公子,而不是搬运尸体的心善少年。

  县官的确叫了很多人,但这个少年却不在其中。倘若是一般人,绝不会记得县官所叫的几百个人的面孔。但是就连记性一向很好的狄仁杰,都不记得这少年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狄仁杰挑了挑眉:

  “哦,是吗?”

  不管你是怀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撒了谎,我都将把你缉拿归案。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真相如何。

  /

  明世隐去了长城,那个埋葬故人的地方。

  那个金发男子,也在这里等候了许久了。

  “你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养育着他故人的灵魂。身上沾了血的人,死后的灵魂都会像小碎片一般,这样的灵魂是没法转世的。而这个小小的袋子,是李信和沈梦溪收集了好久的成果。

  因为曾经帮助沈梦溪加入长城守卫军,沈梦溪一直都十分感谢明世隐,对于这种小事自然也是能帮就帮。但李信不一样,他不感谢那个男人。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只是一场交易,仅此而已。

  “你……还想复国吗?”明世隐问道

  李信抬头望向今晚的夜空,清明又澄澈,就如同长安城。

  长城的边上只有沙漠,但长安城却有在春日绽放的花,还有那个翩翩起舞的兔耳女孩。战火不应该燃烧在那里,长安城应该温暖又幸福,而不是像这里一样战火纷飞。

  “不了吧。”

  明世隐摇摇头,如果李信坚持复国的话,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帮助他。

  “那,阿离呢?”明世隐试探的问道。

  李信的脸沉在黑暗,他只说了一句话:“提得起沉重剑刃的手,握不住飞舞飘零的花。”

  “她在长安等你。”

  李信有一瞬的失神。

  而那个白衣男子已经转身离开了。

  “言尽于此,有缘再见。”

  /

  其实弈星已经醒了。明世隐离开的时候,他就悄悄跟在他的后面。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明世隐没有回头,而弈星也静静的。

  而就在折返的途中,在明世隐目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弈星惊讶的抬起头。

  “都听到什么了?”明世隐的声音似水般温柔。

  “师父…”,星泉在黑暗中发出幽暗的光,那个男人的脸庞就半明半暗的浮现在模糊的光源中。那张硬朗的脸也在幽暗中找不到轮廓。弈星那记忆好像也不再清楚。他觉得自己从不曾了解过他,不曾了解过这个一手把自己养大的男人。

  “如果,阿离姐姐知道了…”

  “没有如果。有些事情,只要不说,那个人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可是阿离姐姐那么心心念念他们的重逢。如果他甚至不知道李信在他们分别的这些年里想了些什么…那么等待又有什么意义呢?李信的思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愿意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这在他们心里也会有别样的意义。”明世隐的声音还是如此深沉而有磁力,让人们对他的话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相信。就好像这个神秘人所说的预言都会成真。

  “可是他们还是会伤心的,对吧?”弈星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明世隐不禁看的有点怔愣,然后就显得自己一点都不神秘了。

  “过来。”

  弈星向他走过来,就好像从前一样,只要那个人一开口,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世隐轻轻的抱着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搂住他的脖颈。

  “会的,会的。伤心难过都是难免的事。”

  弈星抬起头,唇瓣拂过男子的脸颊。明世隐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神色如常。

  “师傅也会有伤心难过的事吗?”

  在这个夜色里,他们相视无言,心照不宣。

  /

  打消了试探杨玉环的念头,元芳决定从尧天组织最薄弱的一环下手,从而达到打探整个尧天组织内部消息的目的。

  “虎子哥,你跟阿离玩儿的这么好,对她有没有什么想法呀?”

  “啊,想法呀,我就觉得吧,你说这姑娘长的挺文雅的,就是太天真热烈了,对啥东西都抱有热烈的期望,整天跟个傻兔子似的。”

  阿离对他投以抱有敌视的目光。

  元芳对这个直男无语叹息,。

  “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元芳和阿离都疑惑的看向他。可裴擒虎却没了下文。

  起码…她不明白…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即使念念不忘,也可能没有回响。

  就像长官一样,就算他为长城付出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背负上污名,永远无法再守卫长城了。

  也许…也许…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但没关系,我站在这里就是要还世间一个公道。

  从遇到阿离,到加入尧天组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怀抱着美好的愿景向前。阿离说,她要给天下孤儿一个家。弈星说,他要在纵横19道中领悟大千宇宙。杨玉环总是用她的琴声为人们带来幸福,幸福就是她想要领悟的东西。而他只愿惩恶扬善,让世界洒满正道的光。

  /

  在沉寂的夜色里,弈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师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世隐转身回眸,星泉的淡淡幽光流转在他的眼,他的眼里好像有颗星星,从某种角度来讲,星星就住在他的心间,只是从眼底透出来了。

  “你问的是什么?是我离开尧天的原因,还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原因?”

  “两者皆有”,弈星眼中坚毅的光,迟钝了顿,又说,“师父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没事,你问的很好。”明世隐摸了摸他的头。

  “我的身上的确有很多疑点,你明白怀疑我了,这说明你已经逐渐不再依赖我了。一个人长大成人的标志之一,就是学会独立思考。也许对于你来讲,我不是一个好的首领,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讲,这一点说明我的确是一个好的师父。”

  “那师父…更愿意当我的哪种人呢?”

  明世隐轻笑了一声,小星星觉得自己好像被撩拨的潭水,一石激起千层浪。心跳犹如空谷,回音荡荡。

  “我的行动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小星星振愣了一下。通过这句话,他完全可以揣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他害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有些东西还是问清楚为好。于是他朝明世隐作揖行礼:

  “弈星不懂。”

  “不懂也好。”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这沉闷的四个字,就好像寺庙的钟声冲击着他的心脏。

  “可是…师父…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明世隐正欲作答,忽然又转头笑了笑「 我应该告诉他,我真的把他当徒弟而不是棋子。可是,我真正想做的确不是他的师父啊。」于是便答:

  “真正关心你的那一个。”

  弈星就感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明明他见过师傅用谎言,游走在王权富贵之中。可是他只要愿意给他一个答案,给他一个确定,小星星就愿意去相信他。只要孤独的旅人愿意看他一眼,天上的星星就愿意朝他奔来。

  “师父,我可以拥抱你吗?”

  可是不等明世隐作答,他就不由分说的抱上来。

  “师父,就像你说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如果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麻烦,我也可以像一个大人一样和师父站在一边,并肩作战。”

  “是吗?”明世隐心想「你有你的想法,有些东西你如果知道了,也有可能不会站在我这边。」

  “就…就算有时候我不认同师父的做法,但我相信师父做这些事的初衷。如果有的时候我必须要跟师父站在对立面的话,我也愿意用自己的办法来帮助师傅完成你的愿望。”

  “嗯”.明世隐轻轻的叹息,“起码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诚的…

  却已经松开了手。

  “我等你做到的那天。”

  于是少年又像小的时候一样跟在师父的屁股后面。刚才的拥抱,刚才说要并肩作战的诺言,就好像梦一般,融化在这冰冷黑暗的夜色里,溶解在冲击人心的现实中。

  “师父……”

  你不愿吗?

  /

  在跟着那个少年的路上,狄仁杰一直暗暗的拿着令牌,伺机而动。可是等他走到林子的时候,这个少年直接消失不见了。只剩一道道残影在地上渐行渐远。

  狄仁杰满脸问号。

  狄仁杰想抓住那些影子,可是他们却快速的闪过去了,凌乱的犹如被风吹起的纸。

  当然了,在凌乱自由的影子也会有他的归宿,阿轲也不例外。

  在那个木头房间里,高渐离已经渐渐苏醒过来。

  “哎你刚去哪儿了?胸部裹的这么平,不会痛吗?”

  要不是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阿轲恨不得打他一锤。

  “你有没有看见牡丹花?我刚才好像看到牡丹花瓣了。”,说着说着,高渐离就唱了起来,“牡丹盛放,花瓣犹如盛世衰败般凋零,轻抚过脸庞,留下花香~”

  但阿轲并没有再冷冷的瞥他,而是想到了什么。

  那个白衣牡丹方士,居高临下的对她说:“扮成男装帮我做一件事……挂象方才好转。”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现在别无选择。”

  阿轲咬了咬牙,终归同意了明世隐的条件。

  而高渐离也隐隐约约的记起来,似乎是个白衣男人闲谈之中,说有一个地方有有一个秘籍可以让他的音乐水准更进一步,甚至能够帮他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那是帝俊战乱,高渐离不希望自己亲近的人受伤。后来他的确找到了那本秘籍,可是却误入禁地,受了很严重的伤。

  可是那个男人的脸却记不清了……

  「哎呀,不管了,不管了。怎么才能说服阿轲把裹胸布拆下来呢?」

  他们俩在这里卿卿我我,却让狄仁杰着了急。

  “看来只能验证其他的可能了!不管是巧合,事实还是阴谋,这件事都不能再拖下去了。即使这件事是真的,也只能说明明世隐并没有说谎。而真正重要的事,却不能在这件小插曲上得到验证。”

  于是,狄仁杰准备去第二个地方,东南。

  正巧,还能够陪伴元芳。

  /

  在萤火虫最密集的地方,明世隐拿出传送阵法。

  “师父?”

  明世隐沉声到:“你想去东南吗?”

  “弈星想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那我呢?”,明世隐的眉眼间竟然透露出淡淡的忧伤,“你不陪我嘛?”

  “师父……不想我走吗?”

  明世隐直愣愣的看着他,小星星有一瞬间的愣神。

  “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你走呢?”

  “师父……”他的眼神透露着不可置信,还有他未曾出口的「为什么?」

  “如果是想给大家找退路的话,师父,你随便找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真不是他多想,那个药王谷必须要解开棋局的设定,简直就是为弈星这个人量身打造的。所以……为什么?

     明世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淡淡道: “前方很危险,我想给你一个不必去的机会。”

  “我……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为何师父却待我这般好?”明明答案都已经很明了啦,但是星星就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你希望我是为了什么?”

  弈星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给自己:

  “我……我,我……”

  “呵,我又何必问呢?你如此迟疑,想必说的也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明世隐扶额,小星星也是第一次见师父这个样子。

  “师父……”

  明世隐摇了摇头,他的睫毛在萤火中晃动:“罢了,我陪你一起。”

  弈星内心好像被萤火带到了空中,他牵起师傅的手,又是那般温柔。

  /

  鸣沙之谷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这里的萤火温暖又治愈,甚至可以疗愈过路人受过的伤。到夜晚的时候,那些清透的光时不时隐藏在阴影底下,似乎在透露着往事的讯息。从这里离开,弈星其实是有点舍不得的。

  “师父,我们还会再回来吗?我说的是这次出征之后。”   弈星想:若是战斗中有谁受了伤,这里必然会作为疗伤休息的地方,到那时候,这样萤火满天的景象,大概也无暇欣赏了。

  “只要你还想,我还会陪你来。”明世隐温声道。

  /

  安阳.

  杨玉环找了个借口,在隐蔽之处,放出传送阵的另一端。

  “咦,传送阵的另一端不是在?……”,看见旁边的杨玉环,弈星终于明白了,“所以,玉环姐姐也知道吗?”

  明世隐只是勾了勾唇角。

  “我还以为这件事是师父一个人策划的…阿离他们……也知道嘛?”

  杨玉环重重的点了点头。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被埋在鼓里呀。”

  “我有治疗,阿离懂刺杀,裴擒虎会打拳,可是如果星儿你要上战场,没有人保护你,太危险了。何况你是最小的那一个,理应被照顾呀。”

  “不只有被保护,弈星也可以守护家人!”

  “所以你跟来了”,明世隐说,“我们再一次确认了你的成长。”

  弈星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他这是……被大家认可了吗?

  “那么现在让我们来了解一下,”,明世隐席地而坐,“在我们不在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

  为了追查真凶,元芳他们来到安阳,根据狄仁杰的指示,他们在寻找一个种满了奇花异草的小院子,还有一个断了食指的人。

  可是他们来了才发现,安阳到处都是奇花异草。

  听到这里,明世隐笑了笑,心想:不然你以为我奇花异草哪里买的?

  而且在这里几乎人人都没有食指。在这里,人们成年后会行一种成年礼,把食指包括手上的,脚上的全都割下来,种在自己家的花盆里,就可以长出属于自己的花。

  这就是明世隐笃定那个人会在安阳的原因。只有在安阳,他们才找不到那个人。

  “那这次……我们该怎么办呢?”杨玉环将求助的目光投到明世隐身上。

  “曾经有一个可爱的小朋友给我说过,萤火是故人的化身。”明世隐望着自己手中空空的罐子,回忆着鸣沙之谷的景色,他的故人也在那里化作了萤火。

  “而最能唤醒一个人的,往往是他最最亲近之人,特别是让他溺于幻境的那个人”

  弈星激动起来:“师父,你的意思是?”

  “我们总以为要平定这件祸事,必须要找到始作俑者,但也许我们搞反了。”

  杨玉环也明白过来。

  “只有当我们真正开始威胁到那个人的利益,幕后黑手才会现身。”

  说着,他念到:“以汝之心,追故人忆。

                                   心透幻境,唤他回魂!”

  传送阵中,萤火翩翩起舞,飞向四周,飞向心中有他们的人。然后照亮故人的心,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

  在暗处,李元芳传信“狄大人!明世隐用了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鸣沙之谷的萤火个个飞向东南,唤醒了好多发狂的魔种人,这我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快点过来吧!”信上还有滴滴泪痕。

  他怀着希望,将这封信系在鸽子身上,可原本应该带着她希望远走高飞的鸽子,却停留在了不远处。

  “难道是被人拦截了!?”元芳大惊,立马前去查看。

  隐隐绰绰的萤火之下,狄仁杰那张半帅不帅的脸从模糊的光影中显露出来。按理来讲,狄仁杰那样的发型是绝不可能勾人心魄的,可是他的眼眸清澈而坚定,带着令人信赖的力量。元芳喜欢故作坚强,可是他的心却想靠在狄仁杰的肩膀上。

  “狄…狄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狄仁杰微微笑着说,显得他越发的好看。就连那个杀马特的发型,都遮不住的温柔。:“为什么不行?”

  “那,那…那你是为什么?”

  狄仁杰摸了摸他软萌的脸蛋:“当然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需要我的小元芳啦!”

  元芳:狄,狄仁杰不会对我是那个意思吧?呸呸呸,我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我?

  “嗯,脸蛋怎么红了?是发烧了吗?要不要吃点药?……”

  “没有,绝对没有!”说着,元芳赶紧用大耳朵捂住眼睛,头也不回的跑了。

  “咦,元芳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呢?”只留下狄仁杰一人疑惑的挠头。

  /

  萤火的效率很快不到一两个时辰,街上就满是清醒的魔种人,大街上的人神色各异,或多或少都沉浸在自己悲痛的往事中。

  其实明世隐完全可以利用阿轲来获得这些人口中的情报,可是这如此多的人,何况记忆恐怕还会有模糊,还不如不要大费周折的好。

  萤火之所以能突然有这样的功效,是因为明世隐的唤醒,以及他魔道力量的支撑。这样复杂的阵法,他短时间教不给别人。如果幕后黑手还不想收手,必定会从明世隐下手。

  而那个一直把他视为对手的治安官,也来找他对峙了。

  “这一直就是你谋划的?”

  “狄大人过誉了。阴差阳错。”

  狄仁杰轻哼了一声,这男人还是如此老谋深算。

  “我不管这一切你是否有预谋,如果这次的结果没有那么好,我必定会以女帝的名义将你缉拿归案!”

  “呵,那狄大人呢?狄大人又是为什么来东南的?”

  “我……我,我当然是为了监督你,以免你玩忽职守!”这真是狄仁杰难得的尴尬脸红时刻,。

  明世隐摇了摇头,而后颇有深意的附上一句:“狄大人,我们都是有所图的人,不必互相阻挠,只需各自安好。”

  狄仁杰眼中尖锐的光芒闪过。

  “你想要的是那个少年,对吧?”

  牡丹方式依然摆弄着盘中的棋子,身在漩涡的中心,他倒是临危不乱。

  “这要看狄大人怎么想,狄大人不也是为了我们长安第一密探来的吗?”

  “哼”,仿佛被说中了痛点,狄仁杰也有点没好气,“我希望你的图谋并不会与规则发生冲突!”

  传来的是男人颇有深意的笑声。

  “当然不会,合作愉快。”

  /

  在结群飞舞的萤火中,有一只微不足道的蝴蝶,连身上的光都是反射这些虫儿的。倘若没有人拿着放大镜去观察,根本不会知道原来还有一只蝴蝶在这里。这只蝴蝶也根本没有螳臂挡车的意思,他只是默默记录着这些萤火虫的去向。

  鸣沙的萤火虫,突然出现在安阳,而后又成群结队的奔向东南。如果有几个闲情雅致的人看到这番景象,必然又要说这是什么奇观,然后又要编写一些神话来记录这罕见又壮观的现象。

  有一双仿佛在黑洞中心的眼眸,透着这只蝴蝶,监视着一切。

  真是有趣极了。

  /

  安阳的天空没有星星,可是明世隐的梦里有。有灯火通明的长安,有故去的友人。这些人都和明世隐在一起,有时候在长安的大街上,有时候在那个院落,有时候就在长城边。他们好像谈论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谈论,只有明世隐的记忆星星点点的唤醒,梦境将原本规整的故事卷入星河。

  然后明世隐意识到不对了。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想让他们回来吗?”

  明世隐想要反驳他,可是声音却已经自己开口了“我想,无时不刻在想。他们就那样死掉了,他们守护的江山也不姓李了。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活过,就好像明世隐一直是现在的明世隐,那段记忆根本不存在,我不曾是那个少年。”

  “你想让他们回来吗?”

  “可是他们回不来了,对吧?”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秒,然后继续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那我可以让他们回来吗?”

  “只要你愿意付出一点代价的话~”

  明世隐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凭你的意图是想把我变成傀儡?!”

  “当然不是,可怜的孩子~”这样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渐渐萦绕在明世隐的耳旁。

  “反正你什么都不曾拥有过,不是吗?不论是把你视为首领的尧天,还是那个你收为徒弟的少年,你都不曾拥有过,你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有了个交集,然后就这样与他们擦肩而过了,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你。可是在这里,你可以与他们一起,一直在一起,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所以,所以为什么不行?如果说,就这一次,你可以得到所有你真正想要的……难道你想象你曾经的朋友一样?抱着期望而活,却最后什么都没拥有?”

  “还有你的星儿呢?如果说就这一次,你可以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是怎么想的。哪怕是幻境,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你永远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真正的对他说爱。反正你永远没有勇气告诉他了~这里是幻境,你可以在这里实现所有你想要的。在这里你永远都不会失去。”

  “不论是真是假?”

  “只要能幸福,假的又如何?”

  “所以要骗自己一辈子吗……”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呢?最起码在这里,他会爱你,你牵挂的人都会活着。”

  然后,一个少年的声音冲破幻境向他传来。明世隐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他的头发,那是偏紫调的蓝色,光子直透他的心间。

  “师父!”

  那个少年拥抱上来。因为是梦,所以明世隐没有躲开。

  “星儿…”

  “师父,我梦见你要永远离开。我梦见永远解不开你的棋了…别走好吗?师父,不要留在这里。”

       然后明世隐给了他一个吻,他吻的非常用力,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小心翼翼完成这一个吻。然后弈星就尝到从那个男人眼中淌出的泪。

  “师父……你醒了。”

  “你用了入梦贴?”明世隐尴尬的轻轻咳了一声。

  “哦,我梦见师父你,被一个黑色的漩涡吸了进去。有一个声音让我臣服于他,这样就能永远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猜到是云中蝶内幻境的力量,又猜到肯定会对师父你下更重的手。我就赶紧按照你所说的进来了。”

  “那……你都知道了。”

  “嗯。师父,我还有个东西想要问您。”

  “那个晚上……你是不是吻了我的额头?”

  明世隐扶额,就好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样。

  “星儿…你觉得师父是个坏人吗?我对你…”

  然后弈星堵上了他的唇。

  “你不是坏人,你是我的师父。”

  “可是你师父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可是我也……心仪师父”

  “那你知道心仪我的代价吗?”

  弈星是那样热烈真诚的一个人,可是明世隐的神色却在告诉他:这于礼不合。

  “可是,我愿意的。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嗯……”明世隐没有再推辞了。

    “咳咳,对了,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回到身体里面?”弈星突然挣脱明世隐的怀抱,看着周围空荡荡的环境。

  明世隐被挣脱了也不恼,神色中好像还在回味那个吻。只是淡淡说道:“还没完呢,别掉以轻心。”

  果然,周围七彩的霓虹闪过,然后画面一转。

  这是云中蝶所能记录下的,最后,关于海月的记忆。

  在通天塔海月博得了最后一丝生机,即将利用通天塔的力量,将帝俊复活。

  “我与世间万物,跪迎您的归来。”海月想,这次复活神明,她也想要求一件事:卫野的命。

  而帝俊只是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被自己救下的女孩。

  “孩子,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等我吗?”

  “帝俊大人,一切就绪,只等您的归来。”

  然后帝俊回头看了看自己所生活的星球,被逐出王者大陆之后,他的飞船意外坠机,随后便生活在了这里。这里的人们把祂当做神明。

  “可是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孩子,别停留在这里了,去做你真正想做的。”

  海月蒙了,她半生都在为了神明奔波,如果不再是为了神明,那她又要去往何方呢?

  就在这时,众神明也纷纷出现,将她镇压。

  恍然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海月逃离了这里。就在这时,海月明白了什么。封印所封印的是幻境之力,是她在成为月裔之后,对神明的崇拜和敬仰。而此时此刻,从封印里脱离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海月,一如那个没有遇到神明之前的女孩一样。

  而海月手中所捧着的卫野的魂灵,也渐渐化成了一个人影。

  海月问出了他很久以来一直想问的话:

  “如果你没有遇到我,如果我没有救你,让你死在那,你会不会获得真正的自由?”

  而不是服务于我,总是为我着想。就好像月亮围着地球转一样。

  卫野愣了一下,然后开口:“可是我从来没有不自由啊,我是自愿的。我甘愿为你服务。”

  然后卫野打量了一下现在的她,海月不像是以前那个高贵的女神了。现在的她比卫野还要矮一点点,琉璃色的瞳孔也变成了含水的杏瞳,但神情之间依然抛不开她的高贵气质。

  然后卫野想,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大胆一点。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呢?美丽的小姐。”

  海月不知所谓的看着他。好像一头懵懂的小鹿。

  卫野缓缓的伸出手,而海月鬼使神差的,一下就握住了。

  这是海月从未体验过的风驰电掣,饶是以前,她也没有跟男子挨得这么近过。她从来不觉得这个男人是什么善茬。曾经她觉得自己耽误了他自由的灵魂。可是现在,她在心里竟然庆幸无比。如果她没有在那场骸爆中救下他,也许一切就不会有这么多变故,也许现在的场景也不会发生。而那个人现在也不会带着她奔赴热闹的街市,奔赴未来、远方。

  这样的故事获得了弈星打心底的祝福。能够知道这种级别牛人的真正的故事,可以说,他们真是幸运儿了。

  但明世隐没有过多的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他在等着杨玉环奏响前进的乐曲。

  一曲破阵惊鸿奏起,阿离的孤鹜断霞也透过幻境,弈星反应过来,连忙掷出棋子。虎子哥摆好架势,随时准备施展六合虎拳。明世隐也将魂链系在弈星身上,随时准备保护他。

  狄仁杰和李元芳尊重明世隐的安排紧随其后,飞镖和令牌被他们执在胸前。虽然听死对头的话让狄仁杰有点不耐烦,可是在战斗面前,他永远以最谨慎认真的态度面对。即使这意味着,他要和那个他不知深浅的男人合作。

  高台上显露出一张沧桑又威严的脸,元芳不禁瞪大了双眼。

  “那是……姜子牙!?”

  可是明世隐却说:“那不是,神职者没有这么弱。”

  狄仁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大概是觉得明世隐太过装逼。

  高台上,那个跟姜子牙长的很像的人施展封印。阿离岑中归月立马躲开,元芳身手敏捷使出刀遁,狄仁杰向周围甩出八张令牌与他们一同逃脱。裴擒虎虽然已经做好准备摆出了气守式,却还是受了轻伤。杨玉环连忙切换清平调,为裴擒虎稳住伤势。

  高台上的老人撇了撇杨玉环,略感不快。随后向杨玉环降下神罚。却见那女子长恨歌起,不仅没能伤到她分毫,这曲子结成的法印还让裴擒虎的伤势彻底恢复了。

  就在这期间,明世隐送了弈星一件魔女斗篷。

  “是送给我的吗?谢谢,我很喜欢。”

  “是的,快穿好。”

  老人怒了,突然,地上显露出他的法印,明世隐认出这是天人法则。幻境内的空间较小,若是这样的神罚一旦降下,众人都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而弈星早有准备,只见他一记镇神,存好的棋子从四面八方奔向棋盘中间。万变之局困住那人的步伐,这个神似姜子牙的人已无路可走。

  众人见状也马上跟上输出,虎子哥见弈星打了头阵,急忙冲到最前,拳拳直击那老人的要害。老人要降下神罚,动作迟缓,躲避不及,就算他实力强大,也只能被动挨打。

  玉环奏起胡弦乐,那老人只觉得头晕目眩。阿离散开霜叶舞,枫叶的印记叠在姜子牙恍若晚云落下的额间。狄仁杰贴脸释放六令追凶,元芳也放出无间刃风。

  这个人终于倒下了。

  元芳连忙查看他的记忆,看看真相到底为何。

  这片阴影最早的记忆,就是离开姜子牙的时候。

  这世间万物都有阴阳两面,连神也不例外。如果说,解除封印后的姜子牙是普照世界的太阳。那他这个没有名字的家伙,就是太阳的阴影。

  在姜子牙解除封印的时候,有一片小小的影子被留在了那里。直到封印察觉到他没有危险,他才终于逃出那里,完成自己的使命:消灭魔种。

  离开封印的姜子牙可以坦然的承认自己的失误,但影子不会。姜子牙会顾全大局,但是影子不会。这就是姜子牙偏执阴暗的一面。他恐惧魔种人,他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记得那时候那个人光芒万丈,而他只是他背后那片小小的影子,只能目送他的离别。

  可是为什么阴影只是阴影呢?

  然后在某一天,他发现了明世隐,他要消灭魔种,他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现在这片阴影消散了。众人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可是一行人沉重的心,并没有得到释怀。

  杨玉环伸手安慰着阿离和裴擒虎。元芳可怜巴巴的看向狄仁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话:

  “狄大人,身为魔种人,真的生来就有罪吗?”

  狄仁杰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把他塞进了怀里。然后元芳的泪水就吧嗒吧嗒的掉在他的衣服上。

  弈星看向明世隐似乎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你觉得他们受到了偏见和歧视吗?”

  “嗯”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

  “也许不公平,可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

  听到这样的话语,裴擒虎陷入了沉思。

  /

  也许是因为行程颠簸,回去的路上,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其中也包括李元芳。

  狄仁杰:“元芳,前面有一个镇子的糖果很出名,要不我们去看一看?”

  “哦,不去。”

  “元芳,别不开心了,我来给你讲个趣事,有个姓许的员外的女儿爱上了个穷小子,许员外还想找个理由把那个穷小子弄死,万万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是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更加令人没想到的是……”

  “……没兴趣……”

  狄仁杰摇了摇头,不知道元芳这是怎么了。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杨玉环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偶然有一次,弈星听见她叹息一句:“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是啊,小星星心想,就像以前的他和师父一样。

  这几天他和师父都向众人承认了喜欢彼此,情况并没有像弈星之前想的那么糟,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惊讶,但事后更多的是祝福和喜悦。

  还记得师父悄悄的耳语:“要告诉他们吗?”

  “要告诉,一定要告诉。”

  “你不怕?~”

  “我也怕呀,但是你在我身边啊,不论发生什么,都可以一起面对。”

  对着那双清澈的眼,明世隐想,这双眼睛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打消了他的算计和疑心。比起所谓的机关算尽,阴谋诡计,这双瞳孔中所展现出来的坚定不移的力量,才更能打动人心。

  见到这样的场景,作为这本书的作者,我由衷的对他们表示祝福感激。

  明世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唇角勾起微笑,点头示意。

  另一边的狄仁杰和李元芳却没有这么好过。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元芳睡不着,就走出来透了透气。

  也许就像他现在一样想着狄仁杰,在无数个夜晚里,狄仁杰大概也这样想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帝。爱好像转了个圈圈。从他这里,到狄仁杰,最后流向了女帝。可是圈圈永远画不圆,这样的爱永远都不可能再流回到他自己身上。

  先是心酸,又是鼻酸,然后眼泪不禁就掉下来。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狄仁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大耳朵的可爱男孩,眼角挂着泪,失神的望向天空。

  狄仁杰也失神了。

  狄仁杰挪了挪步子,却最终没有向李元芳靠近分毫。这样的画面太过脆弱、太过美好,让人不忍打破,不禁想要时间永远定格在这里。

  然而,敏锐的元芳已经回了头。

  “狄仁杰……,你怎么在这里呀?……”

  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狄仁杰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我,我担心你过来瞧瞧”

  “那你可以回去了,”元芳继续望向明月,“我很好。”

  “我……额,你有什么心事吗?”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狄仁杰觉得尴尬无比。

  可是看到狄仁杰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样子,元芳却只是冷哼一声。狄仁杰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他了,可爱的元芳,居然也会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可是冷酷无情的明明是他自己啊。

  在元芳无数次向他靠近的时候,他是否也听到元芳那如同小鹿乱撞的心跳呢?

  可能狄仁杰一直都心知肚明,却只是视若无睹。可是元芳却喜欢了他这么久,这么久……

  ……你都不曾给过他一个答案。

  真是……冷酷无情。

  想到这里,元芳已经泪流满面,可是狄仁杰却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冷酷无情的人。

  “狄仁杰,你还喜欢女帝大人吧!要不要我帮你追?”

  月光下,李元芳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要帮狄仁杰追女帝的话,饶是在这方面比较迟钝的狄仁杰,也觉得实在违和极了。

  “追什么追呀?我和她就不是一路人!”

  “怎么就不是了?你这么喜欢人家,还把人家刻在你的令牌上!”

  “可是……”,狄仁杰的眼睛在月光下愣了一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呀……”

  “我们就像两颗轨道不同的行星,永远不会彼此靠近。就算我尽心辅佐她,她非常重用我,那又如何呢?只是君臣之间罢了。”

  “她是君王,我是忠臣,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而且现在,我也找到能与我并肩同行的人了。”

  “真的?~”

  “真的。”

  “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的?~”

  “大概,你来了之后几个星期?那个时候对她就没啥感觉了。”

  “那你现在对她啥感觉?”

  “就觉得他还是一个挺可以的君王,我还是很敬仰她的,就是她有的时候总不听我的话…居然还去信明世隐?…昏君!”

  “哈哈哈哈…”

  之前清冷的破碎感,慢慢变成了一派活泼的样子。

  在这样的月色里,两人玩的很开心。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出发了。虽然天天查案起早贪黑,但是元芳还是忍不住的有点困顿。

  阿离和玉环姐姐见到他没精打采的模样,又想到昨天晚上,狄仁杰似乎从他那个房间悄悄的摸了出去……两个人嘴角诡异的弧度,竟出奇的一致。

  裴擒虎则是一脸好奇的凑了过去:“阿离,玉环,你们在笑什么呀?”

  “虎子,别问了,是你涉及不到的范畴。”阿离一脸俏皮,嘴上的诡异的微笑就没停下来过。玉环也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嘛,一个二个都这么奇怪……,哎!小星子,你看他们两个在笑点什么?”

  弈星疑惑的撇过头去,瞥见两个女孩脸上诡异的微笑,以及无精打采的李元芳,顿时心中了然。可是了然归了然,弈星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给裴擒虎这个直男解释才好开口,一时竟然羞红了脸颊。

  明世隐很敏锐的瞥过来,摸了摸小星星的头说:“许是女孩闺阁中的玩笑罢了。”

  裴擒虎挠了挠头,不解的说道:“那竟然是女孩子间的玩笑,为什么要盯着元芳呢?”

  “只是一些小趣事,或许跟元芳大人有关。”弈星缓缓作答。

  “好叭。好像遇到这种事,俺都是被排除之外的人啊!”话问到这里,裴擒虎对这些事也没了兴趣。只是暗暗不满玉环他们不讲义气,对自己被孤立的命运加以悲愤的感慨。

  小星子和师父在一起了,阿离和玉环由于性别相同可以谈的也多一点。难道堂堂虎哥就要如此没落了吗?

  仿佛察觉到虎哥兴致不高,平常总是玩弄他的阿离居,然也来逗他开心了。

  “阿虎,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你们都不找我说话。孤独是俺的命运,我懂。”

  阿离很配合的哈哈笑起来。弈星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合不拢嘴。明世隐看到弈星这个样子,也挂上宠溺的笑。就连杨玉环也居然、……居然,幸福的笑了。

  那个笑容不像是以往的客气疏离,或是礼貌关心。这个笑容并不精致,从美学的角度上,可以说咧的太开了,毁坏了杨玉环精致的面容。可是真正的笑容不需要精致。就像杨玉环现在这样,只需要一个粗暴有力的笑容,它拥有如此的感染力,好像在看见的人心里种满了灿烂阳光。

  “玉环姐姐,难得一见你这么高兴,过来和大家一起玩吧!”小星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热情的向她打着招呼。尧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笑脸盈盈的回头望她。

  杨玉环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太执着于寻找幸福是什么,却忘了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

  另一边,公孙离筹划着要让大家玩玩真心话。

  “玉环,愣着干什么?快来和大家玩真心话啦!”一道虎里虎气的声音传来,能参与到这些小姑娘的游戏中,裴擒虎也高兴起来。

  杨玉环觉得,她好像知道幸福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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